快捷搜索:

相思在琴音中盛开(飘着花香的琴弦)


怀念啊,我们的青春啊 怀念啊,桃花盛开的季节

他想起了那株在春日料峭的风中开放的白梨,想起那个在春日的阳光中朝自己温和微笑的女子,想起了自己和她关于活下去的约定

紫袖红弦明月中,自弹自感暗低容。

怀念啊,我们的青春啊 怀念啊,桃花盛开的季节

弦凝指咽声停处,别有深情一万重。

一、自梨琵琶

七岁那年,她拥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琵琶,于是高高兴兴地抱着琴跑去给父亲看,稚嫩的手指在晶莹的琴弦上胡乱拨弄,在阳光下洒落一串如泉水叮咚的清琴。

她仰起精致的面孔,虔诚地仰望自己的父亲,问道,父亲,我弹得如何?

然而父亲只是冷漠地看她一眼,然后继续看手中的诗书,就好像她卖力的表演,只不过是一只不起眼的蚂蚁在墙角爬过。

她不解地望着父亲,兴奋的表情渐次低落,然后她抱着琴,转身离开了书房。

一句话也不说。

蓝家的院子永远是这么沉闷。

父亲是个拼命卖书想要考取功名却屡试不第的书生,而她不过是父亲第四房小妾的女儿,微乎其微。

她抱着琵琶,笨拙地跨过高高的门槛,仰望庭院中怒放的梨花,任洁白的花瓣飞满她一身,就这样静静地站着,一站就是一天。

有时候父亲会心血来潮教她几句诗书,然后要她背下来,于是她便结结巴巴地念着。

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,则则

她诚隍诚恐地看父亲的面孔,父亲则会用狠毒的眼光望着她,顺便拿起一旁的毛笔,在她的手心里敲上几下。毛笔扣在手心里并不痛,然而父亲冷漠的目光是真的刺痛了她。那目光好像是无端而来的怨恨,如同雪亮的刀子。

她动动嘴唇,仍旧什么都不说。

母亲就拉着她的手,为她整理被风吹乱的衣襟,爱昵地将她拥入怀里。

二、儿时忆

常常听家里的老仆人说起,他刚刚出生时,父亲为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酒席,抓阄的时候,他竟然豪不犹豫地伸手抓住了一卷《论语》。

举家人为此欢庆,父亲更是对自己充满期望。

每次听到这个故事,他就淡淡地笑,英俊的面容上透出自豪与骄傲。一直以为,被自己喜欢的人期待,能给人希望,是世界上最让人骄傲的事。

在阳光灿烂的时候,父亲就带着他坐在庭院前的回廊上大声读书,他喜欢听自己清脆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,喜欢看父亲满足的笑容。

下雨的时候,他就和父亲窝在同一个被窝里,死死地赖着不肯起床,父亲有时候故作严肃地训斥他几句,他反而闹得更加厉害,就像寄生虫一样紧紧抓住父亲。

最让他开心的还是每当他完整地看完一卷书,父亲就会将他放在肩头,带他到街头到处转悠,向全天下的人炫耀自己的宝贝儿子,他就红着脸,在父亲的肩头不停感谢路人的羡慕与祝福。

那时候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地方官,虽然不很富贵,却过得很满足。

那是他一生中最最幸福的日子。

三、诅咒之蝶

八岁的某一天,她在庭院中站了一个上午,在晌午时候回到了母亲居住的地方,走在走廊上,她忽然听见了房间中玲珑青脆的声音。

是琵琶!

她兴奋起来,躲在门口,如痴如醉地听母亲弹着琵琶。

一曲终了,她走进房中,在母亲柔和的目光里伸出手去触碰琴弦。

铮!

她开心地笑起来,像是发现了什么宝藏,她抱起琵琶,认真地说,娘,欣儿要学琵琶。

母亲眉尖蹙出一点忧伤,她却没有看见,只管拨弄琴弦。

不知不觉,她竟然将母亲刚刚弹奏的曲子弹了出来。

于是自顾陶醉地笑,全然没有看见悄悄走进来的父亲。

年幼的她,完全不懂为什么父亲要将她的琵琶夺走,更不懂父亲为什么要将它狠狠摔坏。

那时候她就是呆呆地看着忽然发怒的父亲,连脸上的笑容都来不及丢弃。

啪!

父亲狠狠地一巴掌,将母亲打倒在地,然后吼道,你自己做歌妓也就罢了,为什么连欣儿都不放过!

母亲倒在地上,泣不成声。

她拉住父亲的衣摆,低声道,父亲,不怪母亲,是欣儿自己要弹的

语音未落,她却承受了父亲野蛮的一掌,瘦小的身子顿时倒在地上,嘴角也渗出了点点血丝。

她抬起眼睛,直视父亲几乎冒火的双眼,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心愿:父亲,欣儿不要念书,要弹 琵琶!

父亲的眼睛中似乎真的冒出火来。

说!你不再碰这东西!父亲指着摔成两半的琵琶,朝她吼着。

不!声音虽怯,却回答得很决绝,几乎没有丝毫犹豫。

父亲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一向温顺的女儿,半天没有言语,之后,似乎是下定了决心,他抬起手,指着门外,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了她毕生难忘的两个字。

你滚!

她倔强地擦干了眼泪,真的走出了蓝家的大门,回头的时候,她看见庭院中的梨花花瓣已微微泛黄,失去了以往的光泽。

四、乱世曲

十一岁的时候,战乱爆发,他随着父亲南下越中,一路上风餐露宿,可是因为有父亲在,他没有丝毫难过。

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,是和父亲在一起。

这是年幼的他认定的道理。

可是在什么时候呢?父亲忽然染病并且卧床不起,他急得在父亲的床头日夜服侍,他不明白老天为什么要让他最亲爱的父亲生病。那些日子里,他的梦境中尽是父亲死去的场景,哀伤恐怖得真实。梦醒之后,他就跪在父亲床头,紧紧抓住父亲的手,不停地流泪,却一句话也不说。

冬至的时候,父亲闭上了眼睛。

他忽然发现自己像身处最深的黑暗中,迷茫无所知,无所想。

家景也更加萧条败落。

然而萧条凋落得更快的是他的心。

原本对他心存期望的人一个一个离去,他没有了再给予希望的对象,失去了他生存的必要。

在这样的状态下,几经辗转,几年后的春天,他来到了长安。

他浸无目的地在蛤蟆陵的街头摇晃,这些年来,他唯一的慰藉就是父亲留下的许多书籍,他拼命苦读,在每一页中寻找自己生存的目标。

然而,他仍然苦笑。

清晨空荡荡的街头,他孤独地站着。

记起自己小时候,父亲将自己放在肩头,在大街中漫无目的地逛来逛去,记起自己在吃糖葫芦时口水滴到父亲头上,记起他在父亲的肩头向围观的人们背起史书的骄傲。

然后,他看见了她。

她安静地站在一株开得正热闹的梨树下,虔诚地仰望那些洁白的花朵,晶莹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些梨花。微风拂起她的春服与发丝,她却一动不动,姣好的面容带着恬静的微笑,只为那一树孤孤单单的梨花。

怎么可能,在这样的乱世,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这样恬静地笑,他暗暗摇头。

五、春光媚

她在流浪中进了一家乐坊,和母亲一样成为了一个歌妓。

日日笙歌,夜夜笙歌。

她没有厌倦。

起码,她有了自己最心爱的琵琶,有了肯教自己弹琵琶的师傅,还有了乐坊外一株孤单的梨树。

她常常去和坊外的梨树做伴,虽然大多数时候只是一句话都不说地站着。

在这里,她有了一个兰儿的花名,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,她渐渐地将那个遥远哀伤的蓝欣儿遗忘。

春天梨花开放的时节,她几乎每天都要去看那一树梨花。

就这样望着那一树白色微笑,简单快乐地微笑。

接着,她转过头,看到一旁凝视着自己的他,不犹呆住。

眼前的男子安静地站着,春日的风拂起他白色的长袍和发丝,他却一动不动,眼中的寂寞与哀伤越来越重。

眼前的人,和自己一样,有着难过的过往吗?

她也一动不动,陷入了沉思之中。

最后还是他最先从沉思中惊醒过来,朝她抱歉地笑,她也慌忙一笑,掩饰自己的尴尬与羞涩。

接着,她吃力地提起一旁的水桶,想要将它提回乐坊。

看着她因为力气不够而张红的脸,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,提起了那只该死的水桶。

她抬起头,向他微笑,仿佛他就是那一树梨花。

他不由得心跳。

六、以约定之名

回过神来的时候,他已经身处乐坊。

她忙着将水倒入脸盆之中。

他本想什么都不说地离开,但他还是问出了口:伪什么要对着一株梨树笑?她闻言停下了动作,回答道:大概,是因为,梨花有温暖的味道吧!

他根本没听懂,事实上她也不懂自己在说什么,也许只是为了给眼前的他一个答案吧,竟然不由自主地就在胡编乱造。

而他只是点点头。

那一刻她真希望他能重新问过,这样她起码可以说一个比较正常的答案,如因为它很美啦,很纯洁啦等等。

可他什么都没说。

她不由得失望,为了让气氛不这么尴尬,她又问道:那你为什么这么难过呢?

因为我父亲过世了。提起父亲,他的神色更加低落。

就因为这个?她淡淡一笑,语气轻飘飘。

什么?最厌恶这种对父亲严重不尊重的语气,于是他愤怒地抬头。

可是她仍然只是笑,轻描淡写地回答他:伤心的话,父亲就会回来吗?

他不说话了。

那就为了别人活下去。她,踮起脚尖,拂去他肩头一片落花:为了别人。

他倔强地偏过头,像孩子一样:父亲不在了,大家都不在了,我该为了谁活下去?

她笑着摇摇头:去寻找吧!为了天下苍生活下去,或者就为了自己活下去。

他轻蔑一笑。

她继续说着:就如我为了那树梨花活下去一般。如果我离开了,它不是更加寂寞了吗?

转过身,她的声音飘忽:和你不同,你的父亲应该很疼爱你吧,而我却被我的父亲赶出家门,那时候我被人欺负,露宿街头,乞讨度日,甚至忘记吃饱穿暖是什么感觉,可是我从来没有放弃过活下去的希望,所以,你也不应该放弃。

他看见她瘦弱的肩在颤抖。

他甚至没有勇气去扳过她的肩膀,验证自己的猜想。

对不起这是他能说的唯一的话语。

她仍然没有回头,只是开始用净水洗脸。

你叫什么名与字?该不会是小梨吧?他也知道乐坊的规矩。

不我叫兰,蓝欣儿

对了,我们来约定吧!她背对着他,清晰短暂地说道:下次见面时,你要活得好好的!

七、相思曲

回过头来的时候,他已经离开。她沉默地揉着仍旧泛红的眼睛,望着窗外的天空。

脑海里,竟然是他抱歉的笑容。

为什么?

十三岁的她脸上忽然泛起红晕。

几天以后,他竟然不自觉地来到乐坊。

站在乐坊的门前,却没有了再前进的勇气。手伸出去又落下来。

然而她却忽然打开了门。

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的站着,距离近到不能再近,空气中一下子充溢了彼此间的羞涩与暧昧。

他尴尬地笑笑,双手不自然地搓着。

她瞪大了眼睛,只知道朝他傻傻地笑。

终于还是他最先回过神来:抱歉,挡住你了吗?

啊,没有。她的脸上迅速掠过一抹红晕,摆弄了一下衣襟,她抬头问道:你是来找我的吗?

他望着她脸上的紧张与隐约的期望,微微一笑:嗯,我是来告辞的。我要离开长安了

她的心中一下充满了失望,他特地来见她,就只是为了告辞?

因为&helli[推荐资讯:散文精选,精选文章访问WwW.afBbBB.Cc< p;我在长安都没有什么亲人、朋友,所以我想,我起码应该来见你一面

哦她低着头用双手绞着衣襟。

不过我会回来的,到时候也请你遵守我们的约定!他的声音忽然大了起来,像是在向她宣告什么。

她偷偷抬起头看他在春日阳光中朝她微笑的侧脸,恍惚中有了温暖的感觉。

就好像儿时在母亲怀中睡着而做的温暖的梦。

然后他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,坚决如斯,没有回头。

她忽然微笑,虽然眼角含着眼泪。

不过梦毕竟是短暂的,自从那日以后,他就不见了踪影,而她则成了乐坊中最热的歌女,开始忙于应酬宾客,练习新曲,于是习惯了渐渐将他埋入心底,不对外人说起。

王孙公子们开始找上门来,在她的琵琶前如痴如醉,一首曲子的价码高得不能再高。她弹着琴,脸上的笑容不曾减少一丝半点,内心却开始不安。那个曾经在春目的阳光中朝自己温和地微笑的男子,真的已经忘了自己吗?

恍隐间记起年少时被父亲视若不见的情景,她忽然觉得自己又一次被人当作了蚂蚁。

心狠狠地痛。

时间流逝,她渐渐容颜不再,也不敢轻易去计算自己的年龄,并且刻意忽略自己琵琶前越来越少的人。

真想找到他,那个在温暖的阳光中朝自己温和地笑的男子。

虽然有时也会想,也许他根本就忘记自己了,找到根本不记得自己的人,又有什么意义?

可是那种温暖得可以融化冰雪的微笑,却是她怎么也不能放弃的。

狠狠摇了摇头,她不愿意再去多想。

八、若相见

离开乐坊的时候他没有回头,故意走得坚强而从容,用全身力量压制住自己想回头的冲动。其实真的不想离开啊,那个在陌生冰冷的世界中唯一朝他微笑并鼓励他的女子。

然而他却只是整理诗稿,坚定了自己经出齐民的理想。

为了天下苍生活下去,或者就为了自己活下去

就像她说的那样。

后来偶尔回到长安,他总会和一些富贵之人一起去到乐坊,听到她如同碎玉的歌声,他便满足而恬淡地笑,可是一看到她眼睛中的安宁和满足,他便只在角落中自斟自酌。

也许她早已经忘记自己了,有那么多人围绕的她,很满足也很快乐,那就不要去打扰。

这样想着,他落寞却坚定地笑。

离开长安后,他去过了许多地方,写过了许多诗篇,有了足够大的名气,也渐渐习惯了将她埋入心底,不对外人说起。

可是却没有成家。

他却不愿意去寻找理由。

终于,二十九岁的时候,金榜题名。

虽然迟了些,却总算告慰了父亲的亡灵。

回到长安,走在街道之上,他又记起了过往的时光,记起了老仆人讲的故事,记起了父亲的笑容,也记起了那个瘦弱的女子与那一树孤寂的梨花。

记起了她瘦弱的颤抖的肩膀,记起了她如碎玉般的声音,记起了他们相遇时她的笑容,记起她曾为他拂去的花瓣。

也许她早已经嫁人,成为了某个王孙公子的妻妾,过着富贵满足的生活。

就算这样想着,他还是走进了那间乐坊。

在大厅里弹琵琶的人果然不再是她,他不禁一阵失望,于是干脆地掉转了头,走出了门。

漫无目的。

他又走到了梨树前。

然后真的看见了她。

在他的眼中,她根本没有什么变化,尤其,是那个深深刻入他灵魂的微笑。

不曾有半点被岁月浸染的痕迹。

九、再相逢

蓝欣儿?他叫出了她的名字。

然而她没有半点反应。

蓝欣儿?

仍旧没有回应。

他干脆走时前去,站在了她的面前。

她从沉思中惊醒,惶惑地看着眼前的他。

不可置信地伸出手,似乎要抓住这个梦境。

然而他回握住她的手,似乎比她更加急切。

她忽然挣脱他的手,仓皇地跑到梨树背后,目光惶恐地看着他:你是你?

他不犹失笑。

她欢笑一声,又羞红了脸,掉过了身子。

为我弹一曲吧!他站在她身后,有些紧张,虽然我不一定有很多银子给你,但是

不要。她回答的声音竟然那么肯定。

果然如此啊,他叹息了一声,果然她根本

他恨死这种自己抑制不住的激动,这种行为一定让她不自在吧!

我不要你的银子。她调皮地笑,故意将你字说得很重。

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乐坊中。

这么唱他喜欢口马?这符合他的意思吗?声音是不是嘶哑了?胭脂有没有涂匀?

她一直胡思乱想。而他只管盯着她。

铮!

琴弦断了。

她的紧张聚集到了顶点,这么多日子,她一直盼着能见到他,能亲手为他弹上一曲,然而这个日子真正来临的时候,她却将一切搞砸了。

你怎么了?他不解地看着她忽然失色的面容。

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小,很轻,我唱得很难听吧对不起

他看见她瘦弱的肩膀开始颤抖,而他竟然还是没有勇气去抓住她的肩膀。虽然在心里已经下了千万遍决心,却还是鼓不起勇气。

一直在想的,在想见到你时要好好弹,可是她的声音有些颤抖。

然而她没有再说下去,因为他终于伸出双臂,将她紧紧地搂入怀里。

她真的很瘦。

他就这样想着,紧紧地搂住她,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。

日坠月升。

月坠星沉。

十、地久天长

他频繁地来到乐坊,看她弹琴唱歌,而她则一边弹着琵琶,一边偷偷看着他。

反正她很快乐,他也一样。

他开始计划将她迎娶进门,做自己的正室,她也很快乐地答应了下来,传说中的执子之手,与子偕老似乎就在眼前。

直到有一天,乐坊的嬷嬷忽然对她说,你和白大人,简直像极了你母亲和父亲。

她如遭雷击,瞬时间失去魂魄。

他根本不明白,为什么她会忽然消失在自己眼前,而他连她究竟去了哪里都不知道。他明明只是因公离开了几天,为什么早已成为他生活一部分的她会消失不见?

乐坊,梨树,井边,他几乎将整个蛤蟆陵翻了过来,却仍然找不到她的身影。

他在长安城整整找了她一年,最后离开。

传说中的地老天荒,终于成为黑暗中的焰火,只不过是闪耀过。

他曾经以为他们会幸福,他曾经以为他们可以像他小时候一样地幸福。

曾经而已。

她呆在江南水乡蓝家的大宅子里,名正言顺地成为蓝家唯一的继承者。

其实她是真的不想回到这里。

然而她还是回来了。在父母都离开了以后。

她常常像小时候一样,站在院子里仰望满院子的梨花,一站就是一整天,一句话也不说。

可是毕竟还是不一样了。

经过父亲的书房时,再也听不见父亲的之乎者也,经过母亲的房间时,也没有人再来为她整理衣襟,仆人们说,老爷和四夫人去世的时候,都念着她的名字。

蓝欣儿,蓝欣儿。

明明是她最最讨厌的名字,现在她却渴望有一个人来叫自己这个名字。

蓝家的大宅子,像死人墓一样安静。

心狠狠地痛。

听人家说,她从小就是被诅咒的女子。有她在,母亲才会得了不治之症:有她在,父亲才会怀才不遇,最终在蓝家的大宅子里抑郁而亡;有他在,父亲的几房妻妾都没能生个一儿半女,蓝家失去了后代。

然而他们居然还念着自己!

而年幼的她居然一直都不知道这一切。

直到那天嬷嬷告诉她一切。

其实她真的很希望能和父亲母亲在一起看花,父亲大声地读着书,母亲温柔地弹琴,而她则安安静静地听。

这才是年幼的她最执拗的梦想,而这梦想竟然毁在自己的手上。

真讽刺啊!

她微微叹息。

十一、十年生死两茫茫

他开始专心为民办事,风尘奔走,终于娶妻生子,下决心淡忘那个在岁月中久久微笑的女子,下决心忽视那曾经就在眼前的地老天荒。

然而他的努力却换来猜忌与排挤,从刺史到司马,一贬再贬。

在江州的夜晚,他落寞地听着屋外杜鹃的叫声,忽然又想起了她。

就如我为了那树梨花活下去一般。如果我离开了,它不是更加寂寞了吗?

对了,我们来约定吧!下次见面时,你要活得好好的

他狠狠地摇头,用酒坚定自己的决心。

听到他被贬的消息时,她正在自己的庭院中看着仆人们整理杂草。

几乎没有考虑,她动用一条行速极决的商船,径直开向江州,不听任何人的劝阻。

所谓差距,所谓诅咒

她只想在这时候到达他的身边。

如果有所惩罚,就让她来承担好了!

再见的时候,他在舟上,她在船上。

她在船上听到他的声音,十几年来,她几乎夜夜都要温习的声音,真想就此留下来啊,永远不再离开,然后每天为他打扫,做饭,洗衣,弹琴。

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

其实这就是她最想要的幸福。

然而她只能拿起一旁的琵琶,弹起了她最初为他弹的曲子。

这一等待就是那么长的光阴啊

终于,他和她又见,面了。

只是,他们相隔得那么远,她又处在光线灰暗的角落,他竟然没有认出她来。

她看着历经风霜发已斑白的他,只有款款的回忆,她讲起她的曾经,提起他们初次相遇的蛤蟆陵,希望他能记起他们的约定,有关活下去的约定。

她告诉他她已经嫁给了一个子虚乌有的商人,告诉他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深闺怨妇。

唯独不提起她为他等待的岁月。

因为既然离开了就不能再任性地去羁绊。

本来是有鸿鹄之志的高才,怎么能因为她的不幸而失却飞翔的能力。

怀抱着琴,掀起帘子,再次回头看了一身青衫的他,然后,叹息一声,踏入了船舱。

那一刻,泪已淋漓。

从此相别不相见,知音再觅是何人!

其实,那是他见她的最后一面,而他却连她的面貌都没有看清楚。

直到,直到,深夜时被自己的恶梦惊醒。梦境中她为自己弹着琵琶,一遍又一遍,是当初她为他弹的《秦王破阵乐》,慷慨激昂,却又渗透了无尽哀伤。

他想起了那株在春日料峭的风中开放的白梨,想起那个在春日的阳光中朝自己温和微笑的女子,想起了自己和她关于活下去的约定,想起那萦绕自己梦境的琵琶,想起她为自己弹琴时紧张的神情,想起她哭泣的时候瘦弱肩膀,想起有关他和她的一切。

当然还有他曾经近在眼前的地老天荒。

于是鼓起他剩余年华中仅剩的勇气,伸出手,想要抓住那个为自己弹奏的女子。

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。

他眼睁睁地看着她沉入冰凉的河水中。

喘息着从梦中惊醒。接着,他想起了之前那个为自己弹奏的女子。

他起身,叫上随从,一边发了疯一般地沿河去寻找,一边乞求神明将她留在自己身边。

终于,他在河流的下游找到了她。

她静静地躺在岸边,身子还有一边浸在水中,脸上已经失去了活人所应有的气息。

他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整个世界。

他只能抱住她,企图用自己的温度来温暖她,然后也许会有奇迹发生,她会像许多年前一样向自己微笑,那种明净如同白色梨花一样的微笑。

然而终究还是不可能了。

十二、尾声

他将她安葬在了蓝家的大宅子中的那一片梨树下,听说了她的父亲与母亲,当然也听说了有关她的诅咒,以及她从未存在过的婚姻。

出人意料的是,他只是动了动嘴角,却什么都没有说。

好像他早就知道她没有嫁人。

他想离开,却失去了告别的对象。

于是只好朝那梨树,那琵琶,深深地,深深地笑。

想要以自己的身躯,承载起失去的痛苦,然后努力的活下去。就像我们约定的一样。喂,你听见没有?像我们约定的一样!为什么你违背了约定我却还得傻傻也遵守?!你听见没有!你说话啊,一句就好!蓝欣儿我命令你!活过来!跟我讲话啊!你把我当什么?傻瓜吗?你说话啊!

呐,说话啊

他伏下身去,面对那些树,哭得稀里哗啦。

后来又历经了许多的岁月,升升降降,最终他有了足够显赫的官位,却发现世道险恶,他匡扶天下的梦想又一次幻灭,而这一次,却再也没有人像她一样来鼓舞他。

他是真的淡薄了人生。

死后他被葬在一个叫琵琶峰的地方,那是他生前最后的决定。

那里很安静名字也很美,有记忆中弥漫了许多年的熟悉味道,是梨树的气息,抑或是她的气息,还有那记忆里模糊的仰头微笑的轮廓。

假如有来生,请让我们做两株比邻的白梨,荣枯随时,相守一生。


·我的心曾经破碎过(12-12)
·牙疼不是病(12-12)
·死后才相爱(12-12)
·领导的口味(12-12)
·当一回小偷(12-12)

樱花盛开的时节 姐妹两的思念